在意识模糊之前,她恍惚听见男人无比虔诚地说:“我爱你,阿宁。”
那是无数民众聚集中央广场,坍塌的神像碎成一段一段,其中有一截神像的手指滚到她的手边,那冰冷的触感让她心痛万分。
她想要将目光分给那些断壁残垣,他却不许,在她生命最后的这一刻钟里他凝望着她,也只许她凝望他。
男人温柔的眼神始终藏着利刃。他将唇轻轻覆上她的唇,贪婪地吮吸她逐渐微弱的呼吸,舔舐着由她唇角渗出的鲜红血液。
“阿宁,愿你安息。”
他的声音有若呢喃,却有魔力,牢牢摄取住她的心脏,那一刻,她分不清自己对他究竟是恨多一些,还是爱多一些。
巨大的痛苦来回拉扯着她的意识,但最终是万民的欢呼和怒号盖过了一切。
所以他们的爱情,究竟做不做得真呢?
午夜,她从噩梦中醒来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里的一切太真实,她感到一阵烦闷。
已经五年了,这五年里她经常会做同一个梦,偶尔会让她升起找个心理医生看看的念头,但不知道为什么,内心总有一个模糊的声音阻止着她。
也从没人叫过她阿宁。
她叫陈宁安
甚至在叫陈宁安之前的两年,她的名字更简单,连姓都没有,只有一个孤孤单单的安字。
安这个名字是五年前从河边捡到她的那个人给她起的,因为当时看她随手携带的一块手帕上绣着个安字,那男人没什么学识,却是个善心人。
男人死后她来到都城务工,靠着精通各国语言的特长,在一家基金会谋得一份职位。
从一个对过去记忆全无的可怜人,到前年才在户籍登记处拥有资料和全名的普通人,她对现在平淡到无聊的生活充满感激。
现在是26世纪,在经历过第三次世界大战和废土末世后,人类社会开始重建文明时代应有的秩序。世界的版图被重新划分,封建王朝、神权至上、君主立宪、联邦、帝国、去中心化等各种意识形态影响着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发展。
她的国家也是如此,这里表面上遵从联邦制,但在神迹消亡之后,掌管着万民生死和信仰的那个男人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无冕之王。
但这一切其实和她这种小老百姓没什么关系。
起码在今天之前她是这样以为的。
她租下的这座小小公寓位于城市中心地段,租金不菲。因为喜欢采光好的高楼,加上常受噩梦困扰,所以希望即使是深夜里,外头的天地也仍然是喧嚣的,这种喧闹会让她感到安全。
屋内灯光打开,她借着飘窗看外头零星驶过的车,以及仿佛永不落幕的城市灯光。
她不知道过去的人类文明到底发达到了什么程度,但有时候看历史类对谈节目,大约知道现在他们所处世界的科技文明已经恢复到了20世纪90年代的水平。